在几乎令人心脏也跟着一起颤动的动静之余,温寒烟依稀听见更轻更近的摩挲声。
像是有什么正在摩擦着纸张,轻轻地,柔柔地,一下又一下。
微不足道的声音湮没于惊天动地的闷响中。
温寒烟突然拔剑回身,一剑斩落墙面上那副水墨画。
原本空荡的房中,不知何时已多出好几道身影。
水墨画“哐当”一声坠落在地,还有露出了一半的榕木人就着这个扭曲又诡异的姿势,撑着地面从画中爬出。
“宿雨关山月分两卷,半卷‘入梦’,半卷‘离尘’。”
裴烬的声音不紧不慢落下来。
他慢悠悠笑道,“方才睡了一觉,惫懒太过,眼下倒令人有些手痒,总想活动一二。”
“既然要抢,就该抢个彻底。你意下如何?”
温寒烟轻笑:“言之有理。”
短短瞬息间,门外的榕木人已迫近这间院落,门窗被拍的框框作响,忽明忽暗的剪影映在上面,掌印时不时深深刻印上来,滑落时拖拽出一片生刺的痕迹,宛若血痕。
“朋友,朋友……”
“说好要做朋友……”
“你们要去哪?”
“不准走——”
温寒烟一剑震碎屋顶,“走!”
方才身处房中还看不真切,此刻她低头一看,只见整个别院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密密麻麻的榕木人一眼望去,至少有上千名,一个踩一个爬上墙边,从房顶翻入房中。
眼下见他们现身,无数双泛白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看过来。
“走了……”
“背叛了我……”
“叛徒。”
短暂的沉寂之后,榕木人群间气息一变,愈发狂躁起来。
“叛徒都该死。”
“杀——”
“杀死叛徒!”
白衣墨发的男子侧脸疏寒,目光一瞬不瞬落于画卷之上,不知在想什么。
纪宛晴跟着看了半天,愣是没看出其中有什么特别。
九玄城副本男女主虐恋情深,她看不惯女主角被虐,这段剧情看得断断续续,一目十行,只大概有个数,具体发生什么细节,一概不知。
纪宛晴有点不安,那种感觉又出现了,一种事情仿佛脱离了掌控和剧情的莫名预感。
她不好直接打断云澜剑尊的动作,正焦虑间,余光瞥见内间缓步走出一道身影。
纪宛晴眼睛一亮,连忙扯了扯云澜剑尊袖摆。
“师尊,安城主来了。”
说话间,一名身着棠梨褐色袍衫的年轻男子已行至两人身侧。
他面色白皙,五官清俊中掩着淡淡的病弱之气,青丝以一串镶着铜钱的发带束起,腰间垂着纯金打制的算盘挂坠。
满布于三十档算盘间的金珠随着他步伐碰撞,一眼甚至辨不清数量。
见云澜剑尊只注视着画中,并未看他,来人也并不动怒,饶有兴致道,“剑尊很喜欢这副画?”
他微微笑了声,“喜欢即是缘分,迹星作主相赠于剑尊,也未尝不可。”
这话落地,云澜剑尊眼神总算自画间挪开。
“云某无意夺人所好。”他语调冷淡,“只是这画中之人,与我弟子八分神似,无端出现在此,倒令人不悦。”
纪宛晴心头一动,只当他口中所提的“弟子”正是自己,垂下眼睫轻声道,“师尊,我——”
话还未说完,地面倏然剧烈震颤一下,地动山摇之间,城主府中精美摆件挂饰丁零当啷碎了一地。
什么情况,简直像是地震了。
纪宛晴几乎没站住,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扶住她。
她抬起头,对上安迹星礼貌的笑容。
“纪姑娘,小心。”他收回手。
身侧一片狼藉,家仆手忙脚乱要去收,安迹星抬手制止,“不必收拾了。”
他若有所指笑着道,“这震荡,恐怕远远未结束。此刻即便整理干净,不久又要重蹈覆辙,既如此,何必多此一举。”
“城主,那我们……”
“退下吧。”安迹星语气平淡,话毕看向云澜剑尊,“此番迹星恐怕不得不怠慢一二,九玄城来了贵客,在下身为城主,怎可不出面招待。”
话音微顿,他忽地一笑,“只是不知,这位贵客,和你正在找的那位好徒弟,是不是同一个人。”
纪宛晴表情倏然一僵。
这话是什么意思?方才师尊所提到的,难道不是她?
她一瞬间心神动荡,云澜剑尊只垂眸睨她一眼,便重新对上安迹星目光。
“无碍。”他转身,“若当真是我那不孝弟子,此番于九玄城中横行霸道,掀风作浪,我定代城主略施小惩。”
说完,他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残影,朝着震荡之处飞掠而去。
纪宛晴尚且反应不过来,见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