户所如此动静,心知可能有变,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,转身去准备酒菜。
杨亮、万表匆匆走来。
易绍宗喊来胡林,问清楚倭寇上岸地点之后,便找来一根木棍,在地上划出痕迹,道:“按照胡林所言,倭寇有七八百人,我们姑且便作八百人来论。钱仓千户所位于象山东北,汤岙、潘家坎处在象山西南,距离十七八里,你们说,我们该如何行事?”
杨亮看了看,拍着胸脯道:“给我五百兄弟,可以在汤岙、潘家坎撤退之路上,伏击倭寇,让其有来无回!”
“我不同意!”
万表连忙表态,认真地说道:“不可托大,倭寇难对付,若轻敌很容易吃亏。而且使用伏击,便意味着放任倭寇烧杀抢掠,太过被动,我认为,当举全所之力,各个击破!”
易绍宗看着争论不休的杨亮与万表,摇了摇头,沉声说道:“你们应该听闻过张辅之事吧?”
“张辅?那个安南打了胜仗的张辅?”
杨亮疑惑地看着易绍宗。
眼下的敌人不是安南叛贼,是倭寇,这里也没有张辅,只有我们。
易绍宗挥了挥手中的木棍,指向倭寇上岸的位置,道:“张辅有勇气翻越群山,不惜牺牲,奇袭镇南关,一举锁住安南大军退路,才有了广西之捷。今有倭寇乱我象山,我们也当有勇气,彻底击沉倭寇船只,切断其退路!”
“现在,我下令:杨亮率领二百军士,在胡林的带领之下,烧毁、击沉倭寇船只。我亲率剩余军士,直奔汤岙、潘家坎,待倭寇欲退之时,只能留下来与我们决一死战!”
“大人,我们兵力本就不足,若是再分兵……”
万表担忧道。
杨亮面色严峻地说道:“不需二百,只需一百人,一定完成任务!我愿立下军令状!”
易绍宗没有同意,丢下木棍,肃然道:“按我安排行事,命所有军士,一刻钟后准备完毕!”
李氏听闻到倭寇的消息,不由紧张起来,暗暗担忧,将简单的酒菜准备妥当,然后喊来两个儿子、一个小女儿。
易绍宗坐在酒菜前,看着自己的儿女,沉声道:“退后两步,跪下!”
儿女不知所以,却很顺服地跪了下来。
“起!”
“跪下!”
“再叩头,起!”
“跪下!”
“三叩头,起!”
“跪下!”
“四叩头,起!”
李氏面色苍白,看着端坐在上面的易绍宗,眼泪不禁流了出来。这哪里是寻常之礼,是祭奠死去亲人与族谱时的礼节!
不用说,易绍宗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,这是在给孩子们诀别!
李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。
易绍宗起身走向李氏,认真地看着这个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子,用平生可能是最温柔的声音说道:“日后孩子就拜托你了。”
李氏再无法忍住,哭出声来,但突然想到丈夫出征时哭不吉利,只能咬着牙,任由眼泪滚滚而下。
易绍宗抱了抱几个孩子,嘱托了几句,然后穿上盔甲,配上宝剑,威风凛凛地走了出去。
训武场中,一千一百二十人整整齐齐列队,肃杀的气氛席卷长空。
易绍宗登上高台,看着火把之下众人的脸,这些人,易绍宗都可以喊出名字,每一个人,都是自己的兄弟!
现在,我要送他们去战场,去杀敌!
也许,他们会死。
但这是他们的职责,是他们的命运!
易绍宗上前一步,高声喊道:“养兵千日,用兵一时!眼下倭寇正在杀我百姓,掠我妻子,作恶多端,身为大明军士,若不能杀敌报国,又何为人?!拿笔墨来!”
一旁人拿过笔墨,易绍宗握着粗大的毛笔,蘸满了墨水,转身看向身后的墙壁,走了过去,挥毫之间,只有八句话,三二十个字:
“设将御敌,设军卫民。纵敌不忠,弃民不仁。不忠不仁,何以为臣!为臣不职,何以为人!”
丢下毛笔,易绍宗高声喊了三遍,军士跟着喊了三遍!
声震寰宇!
“出发!”
易绍宗举剑下令。
杨亮带人去了海岸,易绍宗携九百余人直奔汤岙、潘家坎而去。
因大明马匹奇缺,整个钱仓千户所的战马也不过三十余,易绍宗虽催马快行,然毕竟不能丢下大部队,众人只能跑步前进。
穿着盔甲,背着弓箭,握着盾牌与刀枪,大大小小加在一起,已超出了二十斤,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负重长跑。
张亮距离海岸更近一些,用了半个时辰带兵赶到,众人隐藏在山坡后面,胡林小心地指着海岸的方向,说道:“就在那里,倭寇已灭了灯火,需要走近了方可看清。”
“准备作战!”
张亮吩咐下去,众军士开始准备火铳、火箭,一些人准备了火药与稻草,在夜色的掩护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