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广孝很是犹豫。
杨荣、杨溥等人也有些为难,朱允炆北巡大半年回来,第一次临朝,无论出于什么考虑,大家都应该去上朝,哪怕就为了看一眼朱允炆,露个脸,表达下我们是关心皇上的。可现在朝堂上有一个大坑,去了就面临着跳进去的风险……
金幼孜尝了尝茶汤,似乎有些苦,皱着眉头说:“皇上临朝,我们久不曾见,恰詹事府无事,我们不上朝怕是不合适吧。”
杨荣看了一眼金幼孜,赞同道:“我也是如此思虑。”
姚广孝盘动佛珠,喟然:“上朝容易,避开风波难啊。”
杨荣面色变得严肃起来:“逆风还是顺风,在于我们!”
“你的意思是?”
姚广孝收敛了笑。
杨荣端起茶杯,如饮酒般一饮而尽,豪情地说:“迁都到底是利国利民,还是误国之举?我们自己心中要有个底。若有利国家,自当为君分忧,倾力支持!若有害于民,也应不避生死,傲骨铮铮!”
姚广孝、胡濙、杨溥等人深深看着杨荣,此人气魄非凡!
“好!”
姚广孝等人拍手称赞。
胡濙也被杨荣几句话带得热血沸腾,当即说道:“既如此,那我就不避讳了,迁都一事,我赞同!”
詹事府的远见(二更)
胡濙直接亮出了自己的态度,看似毫无城府,实则不然,毕竟在座的都是詹事府的同志,并没有外人,大家在一起议国事,争得面红耳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。
姚广孝如老僧入定,没有表态。
迁都的事在朝廷中发酵十几天,詹事府的官员早就听到了消息,能隐忍到现在才拿出来公开讨论,已经说明各自在心中有了计较,只剩下公开讨论与主张表达。
金幼孜见胡濙刚毅果决,不由皱眉问:“为何?”
胡濙点了点桌子,示意茶空了,然后说:“若搁在以往,我定会反对迁都,可自从去了山西,尤其是在大同关外见识了蒙古骑兵,便越认为迁都是一件幸事。”
杨溥起身倒茶,附和道:“这里有我的功劳……”
胡濙白了一眼杨溥,当年就是他忽悠自己去找马哈木的,自己差点死在了关外,他还好意思说功劳:“诸位,蒙古骑兵彪横难挡,战力强大,绝非虚言。在马哈木游于大同之外时,武定侯宿在城墙之上,日夜警惕,不敢有丝毫懈怠。”
“纵览四方,北面的鞑靼、瓦剌乃是我大明长久之敌,非十年、五十年能解。我朝若想要长治久安,必先防备北元骑兵。我朝当下休养生息,瓦剌虽有内斗,却也越发团结,鞑靼更是环控中部草原,边衅与战争迟早会发生,迁都北平,是控制边塞,稳住边疆必要之举。”
金幼孜皱眉反驳:“太祖定都南京,不也一样打得鞑子北窜?”
胡濙摆了摆手:“不然,太祖北伐,哪一次不调动大批百姓随军出征?你只见太祖北伐取胜,却不见为保障北伐付出多少代价!当年军粮供应线如此遥远,朝廷每向前线运输一石粮食,仅仅是路途之上,就要耗费过半粮食,损失过大,若以北平为向前线输运粮食,至少可节省三成粮食!”
杨荣、杨溥点了点头,长线运输的损耗是很大的,以至于成为了影响洪武北伐胜负的重要因素。
比如明太祖时期的第二次北伐,徐达因为轻敌冒进,中路军遭遇惨败,西路军的冯胜、傅友德大胜而归,但东路军的李文忠几次战斗下来,也没有讨到好处,后来就是因为后勤跟不上,不得不班师。
洪武时期的几次北伐,朝廷最多供养军力只有二十万,这并非是因为大明经济支撑不起来更多军队北伐,而是因为后勤线太长,从南京到前线都两三千里路了,如此漫长的后勤线,能支撑起二十万,已经是当时大明朝的极限了。
杨荣赞同胡濙的观点,直言:“从国之存亡来说,迁都北平是正确的。眼下大运河即将全线贯通,北平移民也已扎根,日后北伐也好,支援边防重镇也好,都有足够的民力。若继续留在南京,一旦北方有军情,实在是有些鞭长莫及。”
金幼孜眉头紧锁,反对道:“你们只说边防,不讲民生吗?自建文元年起,各类土木工程从未停歇,若再营造北平城,没数十万民力根本不可行,如此耗费民力,当真有利于国家吗?”
姚广孝清了清嗓子,对金幼孜说:“你说得没错,自建文皇帝登基以来,大兴土木,几无停歇时。可你的想法终还是有些想当然,英烈碑、报恩寺眼下正在营造之中,何不亲自去看看民工与匠人,他们的生活如何?若不想去报恩寺,也可以去察访修筑混凝土道路的民工与家人,去问问他们,愿意继续修路,还是去种田?”
金幼孜有些惊讶地看着姚广孝,反问:“难不成他们还想服劳役而不愿去种田地?”
姚广孝呵呵笑了笑:“若我是百姓,也心甘情愿去做匠人或民工。”
金幼孜露出了迷茫之色,在他的印象中,大兴土木的背后,就是如同青州一样,无数百姓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