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知道,见证那一幕一定会让他痛彻心扉。可若是连去都不去,那和懦夫有什么分别?
他应该去看一看,看看他的爱人穿上新郎装是什么样子,即使另一半不是他。明天的陆悠一定很漂亮,能吸引住全场人的目光。
看陆悠亲手牵着新娘子的手,走过花路,在全场嘉宾的见证下交换戒指,说出誓言。
看他们拥抱,亲吻,一桌一桌地敬酒,接受每一个亲朋好友的祝福。
而他,将以“亲戚”的身份,举起酒杯,将苦涩的泪水和着酒一起饮下。
可即便他已经卑微到如此地步,等来的依然只有一句:“还是别来了。”
没有这个必要。陆悠想。这本就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上的故事。让谢牧川以为自己结了婚,他才会彻底死心,离开这里。
他们本就是两条不相干的平行线,如果没有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冒认,或许他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谢牧川这个人,也用不着受那些苦。
就按着命运既定的轨迹继续走吧,在天上的,继续他的逍遥自在,在地上的,继续在尘泥中腐朽。
谢牧川努力了很久,才没让眼睛里积蓄的眼泪落下来。他忍了又忍,才哽咽着说了声:“好。”
我不会再来打扰你。从此以后,祝你幸福。
哪怕你的幸福里,再也没有我。
这条路,来的时候,谢牧川有多期待,回去的时候,就有多沉默。
他最后的期待落空了,最后的挽回,也失败了。
他像安排好的司机一样,送着新郎去往他该去的地方。像一个旁观者和局外人。
回到乡镇的时候,天已经很晚了。除了蛋糕店门口张灯结彩,其他地方都静悄悄的。大家都回了各自的家里,和家人在温馨的灯光下低语,洗漱着准备入睡。
谢牧川把陆悠送到楼下,后者在兔子身上最后摸了摸,尽管不舍,还是将整个笼子都留了下来。
他没时间去照顾喂养,尽管喜欢,还是得割舍。
就像他对待谢牧川的态度一样,爱情从不是他的必需品,要了,反而要承担所有不稳定因素,在被抛弃的恐惧中惶惶不可终日。
就结束在这里,挺好。
“悠悠。”在陆悠下车离开的瞬间,谢牧川叫住了他。
陆悠停下了脚步。
“我等下就走了。回h城。”这句话全然没经过大脑,几乎是脱口而出。谢牧川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,期待陆悠开口挽留他么?
只要那人能漏出一丝口风,他都能说服自己留下来。
可陆悠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:“嗯,回去吧。”
他没有回头,也没有挽留,仿佛这是一件十分平常的小事,根本不需要考虑。
在这条由谢牧川造就的灯火之路上,在谢牧川依依不舍的注视中,陆悠一步步向前走去,身影徐徐消失在楼道中。
陆悠一直走到三楼房间里,进去后先是将灯打开,过了十来分钟,又关上。
他慢慢走到窗边,借着黑暗隐匿住身形,看着仰头凝望的谢牧川将车窗关上,掉头离开。
结束了,他想。
从此以后,谢牧川将成为他生命中看完的一本书,翻过的一页纸。是痛是恨是伤疤,再痴缠再难忘,也终究是永不相见。
程舟告白
在礼花响起的轰鸣声中,在众人喧闹的欢呼声里,新娘拿起手捧花,向着后方远远抛去。
“许悠,快抢啊!”程舟兴奋地喊道。
在人群中格外漂亮夺目的青年,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束手捧花,及时调整位置,高高跃起,险之又险地将那束鲜花抢进手里。
“哇,你太棒了!”程舟欢呼雀跃着奔过来,刚准备跟他说些什么,陆悠就拿着花往外跑去。
“去哪儿?”程舟赶紧去追。
“邻镇,那里有庙会,还有戏剧表演。”作为伴郎伴娘,他们早早就在后台吃过了午饭,此时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。
何况接下来也没他什么事了,当然可以自由离场。
“诶,等等我。”程舟浑然忘了这是她亲姐和姐夫的婚礼,眼巴巴地跟着陆悠跑了。活像一对当众私奔的小情侣。
程老板看到小外甥女色令智昏的举动,一脸“儿大不由娘”的表情,但想了想,他俩在这也起不了什么作用,就随他们去了。
两人搭上公交车,连座位都是紧挨的邻座。
程舟扭头看着那束捧花,眼里闪过几分希冀。
她本以为,许悠这么费力地抢花,是想把花送给自己的。可对方的视线一直都胶着在花上,一路上没跟自己说几句话,倒是一直在梳理玫瑰的花枝和花瓣。
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?可他如果不把捧花送给自己,还能送给谁?
在她的不解中,公交车渐渐远去。
在一片欢声笑语中,在宾客们觥筹交错的时候,一道萧索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角落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