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,他从来就只爱靖岳,爱靖岳这件事,要用程度副词形容。
爱,很爱,深爱,更爱……
【作者有话说】
1张悦然
理一下时间线,高三分开,各自大学期间管锌抑郁症,大二的寒假重逢,大二的暑假管锌家里出事,现在是大三。
1
人生起起伏伏,那一天的定义是起。之后日子变得单一又不失情调,该翻学翻学,偶尔透过互联网嘘寒问暖,周末一起回家,也会去医院探探黎根。
管铱在长大,靖驰牧还是忙,鲜少见到,容茉在家的时间稍多些,不过大部分时候也处理工作,闲下的时间都奉献给管铱。容莉近排去医院勤,家里花草没时间顾,枯了不少。管锌每周会浇浇水,枯黄的叶子都小心剪掉,照料了两周,枯木逢春。
可冬天还是会来。
黎根走了。
管锌的解剖课上了一半,靖岳到管锌学校接上他一起走的。
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。
黎根不是病死的,他只是推开了一扇窗,风,便带走了他。
太突然,突然得都来不及让人准备点什么,可又要准备点什么呢?
2
第一次去医院见黎根,管锌被靖岳一拐子别出来一声“姥爷”,黎根气有些不够,但强撑着笑,连连应。他们此前素未谋面,第一次见面便是在病房,第一次见面便是知道自己的外孙是在和一个男人恋爱,第一次见面即便是知道也没有含糊其辞,也没有语焉不详,别说鄙夷之色,连疑虑都不曾浮现。
黎根给靖岳足够的支持,给管锌足够的尊重。
好几次陪床靖岳都睡过去,管锌替靖岳盖被子,陪黎根,无论起夜多少次管锌都扶着,不说一个不字不露半分倦意。
“你是好孩子,别受那病折磨。”
黎根小声和管锌说话,管锌淡淡笑着点头,也没答话。
“你对我好是因为他,还是因为你是医生,又或者是因为我那天的反应?”
黎根看了看正趴着酣睡的靖岳,管锌偏头也看,没忍住,抬手替他拨开了耷拉的碎发。黎根问话,却好像并不等着管锌回答。
“你们都是上天宠爱的孩子,是上天用来确保真正有天赋的人不受孩子烦恼的方式。1”
还是自说自话。
“我一辈子只爱过三个女人,我母亲,我妻子,我女儿。
“说错了,我前妻。
“我大概不适合结婚,我爱她却不知道怎么处理关系,鸡毛蒜皮,分歧,不一致。
“我自己也时常摸索不清我在婚姻关系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,她说分开,我同意了,但我知道,我可能要独自过一生了。”
“我亏欠她和女儿太多,怕是还不了了。”
黎根像留遗言那样说话,可能觉得自己说得太多,也可能只是因为自己犯困,深沉地吁出一口气,重得能听见它落在病房冰凉地板的声音。
“你可以当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,听听罢了。”
管锌抬眼看向黎根。黎根的眉眼都写满了不安,这么久以来,黎根都没弄清楚容莉离婚的原因,不伤害多半是不舍得,也不说不,抑或是其它任何否定词。
管锌多半都是懂的,他过去的情感迷惘,好像喜欢一个人因不可抗力因素变得艰难以至于无法再继续,埋伏的呼吸比夏日的海浪更野,此起彼伏。
但比起黎根,他更痛惜黎根和容莉的情感。
有些人没感情了会分开,有些人有感情也会分开,情感的寄托归宿感不浓烈,够不到附着点只得随风飘摇,你知道吹不走,但你也知道它只会那么飘着而已了。
大部分时候,管锌都是听黎根讲,很少答话,只有说到靖岳他会跟上一两句。他努力回想在不谈论靖岳的时候他说了什么话,想得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靖岳的手。
他也不怕吵醒他。
在黎根说自己不清楚婚姻定义和自己扮演的角色的时候,管锌抬眼,说,“恋爱是临时的精神错乱,可以用婚姻来治疗。2”那时候,黎根短暂地梗了几秒,好像吞咽了很多话也抹掉了很多情绪,只轻轻拍着管锌的肩让他早点睡。
3
去医院的路上并不颠簸,但塞车,指骨被力道拿捏,管锌偏过头看了眼靖岳,把他的手从座椅上挪到自己腿上,还是不够,靖岳反握,放到唇边,在管锌清晰显现青色血管的手背落下一吻。
以一吻之力撑到医院。
黎根的选择,没人能改变的结果,最后聚在一起为一缕风的裹挟的尘埃安息祈祷。
过程直白得可怕,一点铺垫也没有。火化的时候容莉把他们都揽在外边,只自己进去了。
捧着黑色盒子出来。
黑色盒子,又是黑色盒子。
管钿的骨灰也装在黑色盒子里,一直安静躺在管锌书包里,放置在寝室衣柜的最低处,他没有瞒,他想--如果同学介意再想办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