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刀劈下去虽然没有伤及筋骨,但开出来的刀口比较深,医生建议缝针。
途中俞冀安还问过医生,这伤会不会对邢望日后的生活以及拉小提琴产生影响,得到医生“不会”这个答案的时候,俞冀安才松了一口气。
邢望缝针的时候,俞冀安短暂地离开了一会儿。
当理智全部回归的时候,俞冀安自然要了解一下事情的后续,更何况他贸然将邢望带离了剧组,他还得向刘英维解释一下。
继而俞冀安又是打电话去询问楚勤那边,看看案件有没有进展。
待到最后,俞冀安才沉着眸色拨通了一个电话。
“喂?”
电话那边的声音懒洋洋的,透着一股随意:“俞总,又出什么事了?”
“邢允琛。”俞冀安淡淡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,然后沉声问道:“你最近还有在注意付霖的动向吗?”
当俞冀安和邢允琛说完话之后,邢望那边的伤口也缝合好了。
“哥。”
邢望用没受伤的右手扯了俞冀安的衣服下摆一下,他现在正在坐着,要和俞冀安说话的话不免要抬起头。
于是俞冀安低头时,便看到自家小孩用着无辜又有些疲惫的眼神看着他,之后小孩说出的话更是让他心软了几分:“我想回家。”
“好。”俞冀安唇角微扬,语气轻嗓音却沉定:“哥带你回家。”
路上,邢望精神不济便靠在俞冀安的肩上睡着了。
邢望的意识有些混沌,许是今天发生的事和记忆里的某些事情有了契合之处,导致他做梦的时候又梦见了俞冀安。
少年时期的俞冀安在他身前蹲下,然后抬手揉了揉他的头,面容青涩俊逸,笑容温柔。
“想听哥哥拉小提琴?”俞冀安温声问他。
邢望想自己应该是回答了“想”,因为俞冀安停顿了一会儿又蓦然站起了身。
与此同时,俞冀安微微倾身,然后从他身侧拿起了小提琴。
少年俞冀安右手拿着小提琴的琴弓,左手搭在琴弦的位置,他们应该是在室外,或许就是在粼海华苑的小院里,那四根琴弦在阳光下像发着光一样。
回忆在梦境叠加下显得有些朦胧模糊,但邢望还记得俞冀安演奏的那只曲子。
应该是克莱斯勒的liebesfreud,因为平日里温和且矜持的俞冀安难得露出那样的笑意。
院子里正巧有薰风吹过,短小青绿的草叶蹭过邢望的脚踝,耳旁沙沙作响,院子里开得比太阳光还灿烂的向日葵,像是明媚的油画,油画又在下一刻变得生动起来。
喜悦且悠扬的小提琴声撩过耳旁,宛若一首繁花盛开的诗歌,色彩在空气中浸染着,让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热烈起来了。
琴身的木质纹路折射着微光,俞冀安的嘴角是陶醉似的笑,邢望一时分不清是俞冀安的笑容更动人,还是屋外的阳光更明亮。
他的目光落到了俞冀安的左手手腕处——那里青筋微起,皮肤完好,还没有一点损伤。
这让邢望心底微酸,至少在梦境里,他的哥哥还是那个在为梦想努力,可以毫无顾忌地演奏小提琴,且被小提琴界称为“明日之星”的少年。
他的记忆被层层荆棘缠绕,它们一齐淹没于鸦声响过的黄昏,稠密的雾色让往事变得斑驳起来,惟有俞冀安和他的初心让大雾散去,令他从中窥见一方明亮净土。
这便让邢望在梦境的最后,感受到的,依旧是宛若暮春微风般的温柔。
城墙
粼海华苑里,家庭医生在替邢望检查完之后,又交代了俞冀安几句,然后才静静地退出了邢望的卧室。
俞冀安垂眸看着床上安心入睡的邢望,眼底的波澜终于被温柔全部覆盖。
他就这样盯着邢望的面容,像是要将少年的脸牢牢刻进心里。
不知不觉中,邢望已经长大了。
可是当年那个敢肆无忌惮扑进他怀里的小孩的面容,在他心里也依旧鲜明至极。
“哥,我只是……喜欢你而已。”
邢望今天早上对他说的这句话仿佛还在他的耳边回响。
——不敢置信吗?
——当然。
俞冀安从没有想过,邢望会喜欢上自己。
就像当初他的心思明明被文光咏瞧了出来,甚至文光咏还怂恿他告白,打算给他出谋划策,他却偏偏果断拒绝时一样,他没有想过邢望会喜欢上自己。
邢望问他还记不记得那场晚宴,俞冀安是有些不敢回答的,那天晚宴上,他被斯特林先生拉进了一个圈子里,那些大人物们对他抱有好感,甚至有撮合他和名门千金结婚的意愿,俞冀安无奈,只好顺着那些生意上的话题聊天,避免有人给自己介绍那些千金小姐们。
只因俞冀安很早之前就做好打算了。
他在心里确定过很多遍,尽管听起来很荒谬,但这的确是事实——他喜欢上了比自己小八岁的邢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