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表姐可不会给田家瞒着这事,给陆四太太送寿礼的确不能提褚韶华生病这事,扫人家的兴。毕竟就是个干亲,不是亲闺女亲娘。可赵表姐没瞒马太太,不论田家还是郑家,都是上海商界有头有脸的人家,马太太听闻这事,一时不敢置信。赵表姐冷笑说一句,“那下人是田家以照看外孙女打发过去伺候的下人,指使这婆子的是田大的外室。蜈蚣的事儿是田四当着那外室娼妇的面儿说的。田家说这事儿跟他家无关。”
马太太直说,“这可太伤阴德了。”又问褚韶华的情况。
赵表姐道,“可怜我那弟妹,有着身孕要受这样的惊吓。那蜈蚣毒性不小,好要找大夫找的及时,如今正吃药休养。她怀着孕,一点镇痛剂都不能用,我听婶子说,前天就换了四五回衣裳,疼的一身一身的出冷汗。昨天我去瞧她,脸色也很憔悴。您可别跟四太太说这事,四太太大喜的日子,说这些岂不让她操心。韶华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不要跟四太太说。”
马太太道,“她一向消息灵通。”不过,寿宴的确不是说这种事的场合。
其实,就是赵表姐不说,基本上圈子里都晓得此事了。
让圈子众人吃惊的倒不是田家对褚韶华下手的事,褚韶华与田家不睦,这又不是什么秘密。就是褚韶华与闻局长成亲,那样热闹,大宴宾客,田家不在被邀请之列。
大家吃惊的是,你们怎么坏的这么低端啊!
得子
在上海的歌舞升平、喧嚣繁华背后,这是并不平静的一年。
闻田两家的事暂可不提,田家坚称自己冤枉,几乎人人化身祥林嫂,只要有机会,必要表诉一声自家清白。郑家太太因有田四这样倒霉的儿媳妇,不得不出面,带了礼物过来闻家探望闻少奶奶。毕竟,闻知秋现在是警察局长,哪怕现在的警局不是以往王胖子在时的无法无天,这也是上海治安的实权部门。何况,有前任王胖子比着,闻知秋就任警察局长后简直是好评如潮。
而且,闻知秋于坊间一向名声不错。
尤其近来,褚闻二人颇有出头露面的时候,舆论的评价也都极尽善意。
自家儿媳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,还是失心疯,竟然跟这样的阴私歹毒事沾上关连。尽管田四在家百般表白,自己一定与这事无关,都是贾小姐嫉恨王局长之事才收买下人害闻少奶奶。
这话倒也有理。
可郑太太仍是极为恼怒,那姓贾的是什么东西,阖城都知道的命硬。跟了王局长,王局长死了。又去跟张市长,张市长身败名裂。这样的人,不同她远远的,你倒还与她有来有往。你要是不跟这样的贱人来往,能沾上这样的事!
何况,这样的贱人,还做你娘家大哥的外室,你就不劝一劝!
当然,田四巧舌如簧,自然说劝了又劝。
可郑太太也不是傻子,尤其郑家千金被蜈蚣咬伤受到惊吓流产的事,这是去年的事了,郑家不可能大肆张扬,郑家人自己说起来,无非就是惋惜一二,毕竟郑小姐又有了身孕,让她千万小心。这样的事,你拿出去到你哥外室去说,然后,人家田少奶奶就被你田家下人放的大蜈蚣咬伤,你说你跟这事无干!
郑太太只要想起此节,就气的心口不适。
在家再如何发作田四,闻家那里不能不给个交待。郑太太跟丈夫商量后,当天就备好厚礼,这礼却也不能太厚,不然倒显得跟自家心虚似的。可也不能太薄,薄了显不出心意来。
看望病人都要上午过去才好,郑太太到的也很早。只是,饶是郑太太见到褚韶华的时候,也不知该怎么说。说她家儿媳与此事无关,人闻家信吗?
闻局长任秘书长之前,田家以爱女下嫁,在上海就挺有名气。先前大家看他都是田家的乘龙快婿,待田老爷一死,田家光景不如以前,闻先生在市政厅升了秘书长,人们就都说田老爷眼光好了。如今看来,田老爷的确眼光一流,只是纵郑太太也得为仙逝的田亲家感慨一句:子不肖父啊!
纵田老爷再如何神机妙算,也架不住儿女不争气。
看到闻少奶奶,再想想自家那只会添乱的儿媳妇,郑太太真是后悔,什么名门不名门的,当初真是宁可给儿子娶个老实本分的,也不能惹出这些乱子来。
郑太太是位细声细气的富商太太,进屋就闻到了淡淡的药香,先问候过褚韶华,让褚韶华保重身体,又介绍了几位上海名医,之后欲言又止,方歉意万分的说,“我在家问了老三媳妇(田四),她跟我哭了半日,说与贾小姐的事无关。如果您有什么话,请告诉我。我也是做母亲做祖母的人,如果我家里有这样歹毒的人,您告诉我,是救了我家。您一定保重身体,万事以身体为要。”郑太太与褚韶华无冤无仇,往日间在报纸上看到褚韶华的新闻,还会说一两句“闻局长好眼光”的话。如今见褚韶华面色苍白,自己闺女就是这样流产的,不禁想到旧事,滴下泪来。
褚韶华看边儿上阿双一眼,“小双,把昨天警局记录拿过来吧。”
褚韶华的卧室里有一个小书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