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对自己的认知方面,迟昕一直是幼稚的,少时遇到点挫折,尹轻辞对她宠着护着还来不及,哪里会给她讲这么强硬的一时间令人难以接受的道理。
于是她怔了好一会儿,才回:你说的有道理。
魏京岚双手交叉端在身前:很难以接受?
从没有人这样教过我。迟昕如实道。
魏京岚似乎勾了下唇角,又似乎没有。她的表情很清净悠远,迟昕猜不透她在想什么。
她不禁想,魏京岚小的时候会不会因通感症遇到同样脆弱的时刻,那时候她会如何做?
她这么想,也这样问出来。
我没有这样的时刻。魏京岚坦言道。
从小到大,想挖她家私密逮她家马脚的人一直不少,这些人都恨不得找到动摇她家的方法,只可惜从未得逞。
崔枢和魏芸商的地位不允许她们轻易信任依赖别人,魏京岚耳濡目染,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。
她本就寡言,即便有恐惧和怯懦的时刻,也都自己扛着,唯一一次栽了跟头,便是在迟昕那里。
但现在想来,也是她太过自负,未经历太多便过早地将迟昕划分到自己最亲近的人的范畴。
就像崔枢和魏芸商对彼此。
只是,人一生得遇相敬相知,携手共进退的爱人本就是件不可求之事,说到底,还是她太冒失。
那你没有哪一刻想寻求大众的理解和认同么?迟昕顺着自己的心意问。
魏京岚想了想,反问:我为什么要去寻求别人的理解与认同?
迟昕不知道该怎么接,干脆沉默下来。
别人的理解与认同并不代表我做对了,更多的是希望我的所作所为能符合她们的设想。但很可惜,我自小遇到的大多数人,并不会设想我走积极正面的方向。
魏家和崔家的积业,最终会落在她一个人身上,太多伪善的人盼着她犯错走歪,只有这样,日后别人才有可乘之机。
像她这样权贵之家的继承人,守住本心更重要。
我没有从众心理,只会做我认为对的事,自有明辨是非的人来响应我。
魏京岚说这话时,并没有站在金字塔尖的傲慢情绪,而是久居高位的气度。
在迟昕还在做身中客时,她已经跳出了固有的思维,去寻自己的身外身。
多年来的困惑被解除,让迟昕有茅塞顿开之感。
谢谢你。她诚心诚意地向魏京岚道谢。
夏医生客气了。魏京岚颔首,算是应了她的这声谢。
那你呢?迟昕没有忘记当下的情况,是她需要开解魏京岚,而不是魏京岚来开导她。
我?魏京岚微微撑着自己的额角:我没遇到过什么在心里始终过不去的伤痛。
迟昕眸含讶异地望向魏京岚。
作为魏家和崔家的掌上明珠,魏京岚大概没遇到什么受伤的时刻,也正因如此,她们之间那段不对等的感情才会更加令人难以释怀。
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听魏京岚细数她们感情中的问题,但没料到魏京岚却对她说,都过去了。
过去了,不代表她填补修复了魏京岚的伤痕,而是代表魏京岚愿意放下了。
比起前任,迟昕更害怕作魏京岚的过去式。
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很不齿,但却是她仅存的希望。
真的没有么?迟昕不死心地追问。
没有。魏京岚给她笃定的答案。
今日诊疗比以往进行得都要快,房间的门被重新打开,在周楚郢进来前,魏京岚叫住迟昕,旧事重提。
夏医生。她仍蒙着眼,什么都看不见,自然也瞧不见迟昕眼底的绝望:下一次就是最后一次诊疗,希望在下次诊疗前,你能想清楚你的诉求。力所能及的范围,我不会拒绝。
原来她还在惦记着回馈的事。可迟昕想要的,魏京岚早已吝惜给予分毫。
不必了。迟昕凄然一笑,拄着拐很快离开房间。
错身时,周楚郢分明看见她将落未落的晶莹氤在眼眶。
你这又同人家说什么了?重新关上门,周楚郢才对魏京岚疑惑道。
魏京岚缓缓摘下眼罩:你自己出的题目,却来问我?
伤痛?周楚郢追问:你说的什么?
我说我没有过不去的伤痛。魏京岚如实道。
你这不是明摆着欺骗人家吗?周楚郢无奈道。
哦?魏京岚将病历夹上的草稿递给她:我以为,这叫以彼之道还治彼身。